网络互助初升记: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2018-10-22 11:43
作者:IT老友记
来源:品途商业评论

网络互助作为一种新事物和新模式,它的出现代表这一种需求的表达,而且呼唤一种更高效和合理的机制。天下无百年无弊之法,都是在摸索中不断进化,而时间会选择出最终的答案。

“趋福避祸”几乎是人类的本能。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初期,吃饱穿暖的生理需求和无灾无祸的安全需求就是一件头等大事。

早在公元前4500年,在古埃及修建金字塔时,由于高负荷的劳作和危险恶劣的工作环境,每天都有工匠遇难或者病逝。为了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工匠们自发达成了盟约,在这个组织中,所有的成员都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形成一笔资金。当有成员不幸去世时,就从这个资金池中支付丧葬开销。

工匠们这种自发的互助行为可以看成是是现代保险的原始形态,但更准确地说,这种以“社群”为主体的内部互助形式是正在兴起的网络互助的雏形。

何以抵达桃花源

所谓网络互助,通俗一些讲,是在移动互联网技术之上,以社群为基础,形成互帮互助关系纽带的平台。在国内,最早具备网络互助形态的平台始于2011年,即康爱公社的前身互保公社。 

互保公社的兴起源于创始人张马丁的亲身经历。2007年,因母亲身患癌症,张马丁东奔西走为母亲筹集“救命钱”,在这段时间,他对国内寿保行业存在的诸多问题感受颇深。2011年,张马丁以一己之见发起互保公社,想用互联网帮助病友筹款。刚开始时,互保公社并没有自己的平台,社员们通过QQ群和微信群沟通,款项直接通过支付宝点对对划拨。直到2014年10月,张马丁拿到天使轮融资后才逐渐组建起了团队。

同样加入到这个行业中的,还有壁虎互助的创始人,老保险人李海博。

在说到为何会选择网络互助这个行业时,李海博讲了两个亲身经历的小故事。十几年前他在澳洲求学时,有一次向当地人问路,而对方并不是简单地指路,而是带他走了将近一里路直接送到了目的地,而这对于对方来说并不顺路。

还有一天,李海博和朋友去一家酒店接人,两人在公交车上向司机问路。司机说“等一下”后没再答话。结果,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司机在到达终点站并让其他乘客都下车后,长驱几公里将他们送到了酒店,然后再开回去下班。

李海博所讲的这两个小故事,对于故事主角来说虽然都是举手之劳,但传达出的是却是一个如今很少谈及的话题:善。

“从业10年,未听过一个保险公司高管谈爱与责任。在我负责传统业务渠道的时候,每天早晨起来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因为感觉我们卖的产品不够好,我们的精算师自己不会买,我也不想向家人和朋友推荐。因工作需要不得不对业务团队宣导的时候,也只能说这个工作性质锻炼人,也许是职涯成功的起点,但无法昧心讲这是可以终身从业的平台。”

抱着“让保险回归互助”“让天下没有买不起的保障”这样的念头,李海博在2015年离开了工作了10年的传统商保行业,创立壁虎互助,踏入了在当时国内还是一片“荒地”的互助行业,而早期会员就是一群传统保险行业的代理人。

张马丁和李海博的“初心”,也是大多数互助平台的立身之本。

社群互助的模式之中,“善”是根本,也是终极追求。然而要触及这一人性的桃花源,仍然需要有完善的模式和监管作为支柱。

纵观目前行业排名前列的网络互助平台,除康爱公社外,其余平台均采取预收费的模式。

用户缴纳一定金额即可加入互助计划,在平台会员因发生大病提交筹款申请后,每位用户均摊一定金额支付给申请者,根据每家平台的不同情况,均摊上限不超过10元,而每位用户在经历了三个月到一年的观察期后,也可因大病问题向平台申请互助金。

同时,网络互助平台不得非法建立资金池,其沉淀下的资金均由第三方监管,主要去向银行、基金会等机构组织。

在外界看来,网络互助平台结合移动互联网的便捷性,省去了用户为购买保险产品所耗费时间,而以“互帮互助”为核心内涵,彰显出人的利他精神,用户更愿自发传播。同时,在各类商保公司保费上涨、企业形象下滑的背景下,用户也需要新的类保险模式来疏解自身的保障需求。

而网络互助之所以能在这几年发展壮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移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人们可以通过手机轻松获取信息、加入社群、寻求帮助。易观数据显示,2017年,下沉市场总人口是10亿,平均每人0.5台移动设备;一二线市场约3.63亿人,平均每人1.3台移动设备。

于是,在用户对传统商保行业的不满和移动互联技术的普及背景下,市场需求便被激发。

2014年5月保监会发文,对《相互保险组织管理暂行办法》公开征求意见起,这个行业也经历了从爆发式增长到资本冷却后的寒冬的快速变化,在最高峰的2016年底,国内的网络互助平台数超过120家,总注册会员超过1000万人。

但随着网络互助平台开始暴露出运营模式缺乏持续性、获客成本仍居高不下以及会员增速放缓等弊端,并被质疑存在非法沉淀资金池等问题接连爆发,资金陆续离场,市场迎来资本寒冬。在2017-2018年,仅有壁虎互助和水滴互助两家平台获得融资。

如此情况下,各个平台也开始不断完善自身模式。

因为网络互助的独特属性,传统保险业通过收取保费、沉淀资金池以获取资金时间价值的盈利手段在互助平台上并不适用。因此,如今尚活跃的互助平台开始探索可行的盈利方向。例如壁虎互助借助平台聚焦人身安全、生命健康的特性,覆盖保健养生领域,推出了甄品商城,为会员和其他消费者提供电商服务,消费可返互助金。而众托帮的医嘱FM则瞄准付费咨询。

而在获客方面,各平台也推出了筹款平台等来吸引用户。例如,壁虎互助就推出了个人大病筹款工具“诺言筹”。李海博称,“诺言筹”用户中转化为互助会员的比例约为8%,这在如今线上流量稀缺的情况下弥足珍贵。

但无论是盈利还是获客,还都不算是网络互助如今面临的最大痛点,真正的难关在于合规,自2015年至今,保监会多次针对网络互助平台下发风险提示,称“部分网络互助平台以’互助共济’的名义向公众收取费用并积累资金,并公开承诺责任保障是违规行为”,尤其禁止网络互助平台打出“保险”旗号,因此目前各家平台正推动保险牌照的获取。

因此,可以看出,如今国内的网络互助仍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资本市场也还没有熬过寒冬,但各大平台在以“互助”为方向的这条道路上,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初见成效的方式。

路漫漫其修远兮

 “预存10元,最高可获得30万元互助金。”河南省兰考县的徐洁在一次点开朋友圈的链接、捐助朋友后见到了这条信息。当时,她也没有多想,只用了几分钟就加入了这个“轻松互助”计划。

当时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半年后患急性白血病入院治疗时,竟然真的可以获得这笔已经被她遗忘的30万元互助金。

2016年12月,当徐洁患病四处求助时,朋友建议她试试网上公益筹款。一周后,徐洁发布了个人求助信息。此后的一天,徐洁的丈夫在刷新筹款情况时发现妻子曾加入了互助计划,于是,他半信半疑地拨通了客服电话。

十多天后,工作人员前来调查核实徐洁的情况。互助计划设置了180天的观察期,在观察期内生病无法获得互助金。而徐洁的会员生效时间是2016年12月7日,刚好在她确诊前2周。轻松互助的公示页面上显示,她申请互助时,共有5759515人加入了此项计划,每人将为她分担0.05元。这笔费用会在会员的账户上自动扣除。

幸运的徐洁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获得了救命钱,而这也正是互助模式的闪光点所在:每人0.05元,便可以为一个患病的人筹集30万元,远高于一般情况下众筹能够获得的援助金额。

但互助行业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公众对它类似保险运作模式和资金的去向等质疑就从未停止过。

所以,李海博也将网络互助平台发展的第一阶段成为“冷启动”。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模式的基本建立和早期会员规模的聚合。这一时期的主要矛盾是“信任”,互助平台最常被挑战的问题是,你是谁?你是不是骗子?偿付能力怎么保证?等会员老了没人了怎么办?等等。

而目前市场上的几大主流平台,例如壁虎互助、夸克互助、e互助等都已经度过了这一阶段,它们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开始真正为会员解决重病等难题。而当互助案例开始出现时,人们就渐渐理解了网络互助模式的运作,并认为这是创举、是大善。

但随着平台规模的提升,互助案例也会增多,一年的均摊成本或许已经要达到数百元,质疑声便又会出现,会员会开始质疑平台的管理,而平台在公示成本和维护会员方面又要不断投入精力。这便是第三阶段。

而现在整个网络互助行业正处于第二阶段之末、第三阶段早期,若是能度过这一时期,网络互助模式对会员的教育便是达到了阶段性的胜利。接下来便是迎接监管与市场考验的时刻。

届时,行业中留存的平台沉淀下来的会员便会具有很高的存续率和成本接受度。经过完整周期的互助平台规则设计更加科学,运营稳健纯熟,同时开辟了新的盈利模式,因为他们最大的资源不是流量,而是会员信任。只要真正提供对会员有益的价值,运营费用来源已经不是问题。

同时,因为风险暴露充分,用户认知清晰,互助的正面作用开始显现,监管合法化的推动加速了进程,战略资源陆续进入,行业发展进入稳定阶段,早期离弃互助的会员陆续回归,公众的态度也将转向客观评价。

而到达了第四阶段的网络互助,才能在用户信任、政策保驾护航、市场持有信心的环境下,真正意义上回归“帮助”。而在整个过程中,会有平台无法坚持到底,最终落队,但这是一个健康的行业发展的必经之路,在不断适应环境、攻克难关的过程中,寻找最大公约数,走出行业的“进化论”。

至于走过这四个阶段之后,未来将会如何?李海博也有一个理想化的愿景,便是打造一个中国互联网版的蒙德拉贡合作社。

蒙德拉贡是位于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的一个小镇。1941年,天主教神父何塞·玛丽亚·阿里斯门迪第一次来到这个被内战毁坏的市镇,两年后他为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的工人子弟建立了一所初级技术学校。1956年,这所学校第一届的五位毕业生在他的教导之下,创建了一家生产煤油炉的小型合作社工厂(ULGOR),就是今天法格合作社(FAGOR)的前身。

此后,一家又一家产业合作社陆续诞生。1991年,为适应欧洲统一市场的竞争环境,众合作社联合起来,组建了蒙德拉贡联合公司(简称MCC)。如今,MCC已发展成为集工业、农业和农产品加工业、商业、金融、教育和培训、科研和信息、服务等多个合作社为一体的跨行业合作制联合体。其最高权力机构是由全体职工组成的社员大会,遵循“一人一票”制,对合作社的重大决策和发展方向进行投票。

公社内部特殊的民主合作氛围长期影响着这个地区:尊重人、尊重劳动、注重公平和教育;坚持互助共济、平等参与、民主管理、团结合作、关心集体和社区。

而这样的组织,正是李海博的愿景:

“如何评价一种模式是不是有进步性,主要看它是不是满足了过去未被服务好的需求,以及大众的接受程度。Uber到底是不是进步,消费者会用脚投票;如果大家都喜欢原始社会,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的社会阶段;如果我们更青睐80年代前的生活,也就没有现在的移动互联网。

网络互助也是一样,这是一种新事物和新模式,它的出现代表这一种需求的表达,而且呼唤一种更高效和合理的机制。天下无百年无弊之法,都是在摸索中不断进化,而时间会选择出最终的答案。

网络互助在中国仅仅是开了个头,在上它缺乏监管,在下还不能被简单地理解,在内还有很多机制需要完善,在外还容易跟保险和慈善混淆。但是,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它在一步一步地进化,越来越多的人在逐步接受,很多以前难以想象的合作资源也在向我们汇聚。”

有理由相信,在互助人的努力下,在这个人口众多的国家中,网络互助的模式最终会被大众所接受,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但要走到那一天,市场教育、模式建立、信任传递、监管明确和获客盈利等问题都是一个个挡在面前的难关,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期待到达“善”的桃花源那一日。